邵阳日报·云邵阳客户端记者 王朝帅
8月5日早晨,洞口县江口镇八屋冲地段,精神矍铄的肖祥生拄着拐杖跨过门槛,他坐在堂屋前,眺望着几公里外的“江口遗址”。太阳升起时分,他的记忆又回到雪峰山会战江口阻击战上……
1945年,日军欲袭击我方重要的芷江机场,雪峰山挡了他们路。雪峰山山脉险峻,易守难攻,身处腹地的江口又多悬崖峭壁,有“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”之险,彼时被誉为“湘西东大门”。一旦日军攻占江口,便能长驱直入芷江机场,因此,江口成了战争要地。那时,同村人听说日本兵要来了,都慌得很。
那年4月25日,有部队接上级命令开赴江口,在28日上午抵达了江口牛栏田,一名叫钟雄飞的团长将团指挥所设在我家中,而后又侦查了当地环境。那时,日军正从竹蒿塘、高沙、新宁、绥宁与武阳几个方向进攻江口,也同时进攻三角垴。
在江口打的那场阻击战中,日军先后投入14000余兵力猛攻,被歼灭3500多人、俘虏100人后狼狈逃窜。那年我才10岁,参与的是战场物资运输工作。我们村及附近村的青壮年男人都上前线加固工事、送弹药与运伤员,妇孺老人则在后方烧水做饭。
那时,18岁的龙世和坚持一天送4餐饭上阵地,一天晚上被子弹擦破头皮,鲜血直流,仍坚持完成了送餐任务;20岁的朱府生,邀请袁布客、赵木匠等20位青年为前线送弹药,天黑后沿着江口萧祠挑着子弹、炮弹和手榴弹等物件,爬高山、过小道,连续3个晚上往返数十趟,压肿了肩膀皮,穿烂了5双草鞋;村民萧前秧,背着前线受伤的董姓副连长,连夜奔走8余里,历经数小时将其送到战地医院急救……他们都是大英雄,我当时很羡慕。
1945年4月30日上午9时,战士们眉头紧锁,大家都没说什么话。没多久,军队与日军在三角垴试探交锋,打了一天一夜,日军因伤亡较多后撤。5月1日至8日,江口阻击战打了近百场战斗,我方占领制高点,修碉堡、架机枪,打得日军节节败退。他们有队伍近乎全军覆没,那天我们大笑的声音响彻山林。
1945年8月15日,日本投降,江口镇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。
1998年起,钟雄飞儿子钟敦礼先后几次找到我,希望我帮忙维护江口阻击战遗址。我觉得他很像钟团长,有股韧劲,于是让他放宽心,并说:“我10岁‘参战’,一直当自己是队伍里的一份子。我一直记得他们,要让后人也记得他们。”
自那之后,60多岁的我每隔一段时间便走进江口阻击战遗址维护战壕、清除杂草,还与几个村民拿着金属探测器在遗址里找土里的子弹、手榴弹等物件。我们先靠着探测器找到大致位置,再用锄头轻挖,而后又用仪器探测,反复两三次,才“安全”挖出文物。有时候能找到,但更多时候都是空手而归。
时至今日,我已保存了挖出的10件“战后文物”。有人想出高价购买,我说不卖。今年开年以后,县里来人说想接手保管10件文物,我就全捐了出去。我想着,我终于又完成了一件物资运输任务,要是钟团长能看到该多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