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广东的打工者群体里,邵阳市隆回县高坪镇的李晃是一位既普通又特殊的打工者——他普通,是因为他与许多打工者一样饱尝了打工生活的酸甜苦辣;他特殊,是因为他在艰难的跋涉中找到了心灵中的诗歌,他用火一样的诗歌表达出他的艰辛、情感与梦想……
打工14年来,李晃以惊人的毅力进行诗歌创作,先后在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、《诗刊》等全国50多家大型报刊上发表诗作300多首(篇),并多次荣获全国大奖。1996年,他被评为“全国十大打工作家”。1998年,由臧克家作序,他的诗集《绝唱》出版,在诗坛引起强烈反响。
【走上打工之路】
1972年,李晃出生在隆回县高坪镇一个偏僻的小山村。他的童年是艰难的。6岁那年,他母亲去世,过早失去母爱的李晃从小就承受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负重:他上山砍柴,下地跟着父亲干活……艰难的生活磨砺了李晃的意志,使他从小就有了面对生活的勇气。上学后,他刻苦学习,也喜欢写文章,尤其喜欢写诗。家境贫寒无钱买书,他便想办法向别人借。他读书往往过于入神,经常忘记做饭的时间,也经常在放牛时跑了牛,让牛糟蹋了人家的庄稼,为此他没有少遭父亲的痛骂,也多次换来父亲的棍棒。
但是这一切并没有打消李晃从小对诗歌的热爱。“长大后我一定要做一个诗人!”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生活的磨炼,李晃在心底升腾起一个属于自己的诗人梦想。同时,他在诗歌方面的天赋也很快显露出来。读初三时,他的诗作首次在《初中生》杂志上发表,令老师和同学们刮目相看。
因为家境贫寒,李晃初中毕业后,父亲就再也无力送李晃继续上学。他是多么渴望继续上高中啊,在高中,他也许可以读更多更多的书,也许可以在众多同学羡慕的眼光中一次又一次地圆他的诗人梦。然而生活是无情的,他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允许他再一次走进校园。无奈,16岁的他最终还是背起了简单的行囊,踏上了南下深圳打工的路程。从此,李晃开始了充满艰辛的打工生活。
【感受艰辛生活】
来到深圳,对李晃来说,一切好像是开始了一个遥远的梦;置身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他心里充满了不安的茫然。一下车,李晃根本来不及诗意般地欣赏深圳的景色风光,就急匆匆地去寻找能够接受他工作的地方,但是第一天就使他失望了。
到了晚上,在一位朋友的帮助下,他才有了个落脚的地方,挤睡在一个基建队的工棚里。而且这种白天找工作晚上挤工棚的日子一过就是半个月,直到有一天他好不容易在一个碎石场找到了一份拉石头的工作。
10月的深圳,天气蒸笼般闷热,烈日下他猫着腰使出吃奶的力气,抱着100多斤重的大石头放进翻斗车内,然后又弓着瘦削的身子将石头拉到粉碎机内去碾碎。因体力不行,有几次他差点被石块砸伤了腿,至于手臂手腕因长期与石头打交道,更是伤痕累累,破皮出血已是家常便饭了。每天从工地下来,李晃浑身像散了架似的,肌肉酸胀,关节疼痛,而且在繁重工作的背后,只能得到微薄的收入,这使他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感叹:“深圳,你并不是一个黄金遍地的地方。”
后来,李晃来到一个建筑队打工。在建筑队做工加夜班是常有的事,比如打混凝土一干便是一个通宵。劳动是辛苦的,但是李晃却一直在劳作中寻找着它的价值。白天忙碌在高高的脚手架上,晚上休息躺在地铺上,他无时不在构想着自己心中的诗歌。在基建队的工棚里,除了地铺,连简单的桌椅也没有,每天有空他只能趴在草铺上读书和写诗。一次,他因写诗写到深夜,第二天早上起晚了,领班气得撕了他的文稿,并且对他吼了起来:“写!写什么屁!下次再这样,老子就叫你滚回家去!”
这种时刻对李晃来说是刻骨铭心的,现实有时并不像诗歌那样美好,但是他能理解,美好生活中有诗歌,同样苦难也是诗歌不朽的声音。他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,他把生活的艰难看成是人生最宝贵财富的一部分,苦尽甜来甜更甜,他心中的诗人梦想并未因生活的艰难和无奈而放弃,反而愈加强烈了。
李晃用自己微薄的工资买书、稿纸和邮票。对打工者来说,工地没有图书馆,也没有阅览室,但李晃还是尽一切可能的机会去寻书读书,特别是那些古今中外的名著,还有李白、杜甫、陆游等人的古典诗词和臧克家、艾青、于沙等人的现代诗歌。每天晚上,工友们都进入了鼾声如雷的睡梦之中,他却还在为自己的诗歌而忙碌着。他把白天挥汗如雨的辛劳写进诗里,把扁担磨破皮肉的痛楚写进诗里,把汗水浸湿眼睛的酸涩写进诗里,诗歌成了他生活中对梦想唯一的倾诉。
1990年,李晃的第一首打工诗——《建筑工人之歌》在《特区文学》杂志上发表了。他在诗中尽情地抒发出自己的声音:“……年迈的妇人没有看花眼/洁白的墙面是我贫血的脸/流血流汗又流泪/为建广厦千万间/我们建/我们建……抬头就见蔚蓝的天/明天建到他身上/到时可真是好呀/好一个天上人间……”诗作发表后,他第一次感到了他头顶上蓝天的宽阔。
【创办自己的诗歌报纸】
1994年,他认识了许多爱好诗歌打工者。这时期,“打工文学”也开始在文坛引起人们的关注,一些报刊也开辟了“打工生活”诗歌专栏。但是对李晃来说,他总觉得这些“栏目诗歌”未能充分展示打工者这一特殊群体的精神世界。“干脆我们自己办一份诗报吧!”李晃这样提议。很快,李晃利用自己微薄的工资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道创办了《深圳诗人》和《繁星》。他们还恭请冰心和邵燕祥分别题写了刊名。
《深圳诗人》和《繁星》第一期印了2000份,寄向全国各地。出人意料的是,这两份普通的诗报在诗坛掀起了不小的波澜。著名作家、诗人郭风、于沙等人读到这两份由打工者创办的报纸后十分震惊,他们没想到,这样两张以发表诗歌为主的报纸,竟会出自一群每天都要为生计而奔波的打工者手中,尤其在诗歌处境日渐艰难的情况下,打工者不息进取的激扬和追求理想的呐喊,无疑给当今的诗坛带来了新的活力和新的希望。
【臧克家抱病作序】
李晃说,“做人就要做诗人,成家就要成作家。”他对诗歌的追求如痴如醉,孜孜以求。他的诗先后在全国50多家报刊上登载,其中包括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、《中国文化报》、《文艺报》、《诗刊》、《诗选刊》等。李晃的名字叫响了,《深圳特区报》曾两度推介过他。他的诗评《呼唤诗歌的“国家情怀”》在《光明日报》发表后,被《诗刊》等多家诗刊转载。
1994年年底,在著名诗人吴永彤的大力支持下,李晃与深圳其他几位中青年诗人出席了首届世界华文诗人笔会。1995年,李晃以一个打工者的身份,被破例吸收加入深圳市作家协会。同年,他被评为“中国十大打工作家”。1998年,李晃把在省级以上刊物发表的80余首诗整理出版,老诗人臧克家抱病为他的诗集作序。在序中,臧克家对李晃的诗给予了高度评价:“读了李晃写湘西的诗,也不能不承认,湘西不再是沈从文先生一个人的。